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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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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江水

清晨,王鑫和肖大嫂他們再次告別,各自出發。

這次團子顯得老成了許多,他不再含著眼淚問王鑫為什麽要告別。

他只是帶著微笑,用自己最好的狀態和他們揮手說再見。

.......

王鑫一行人沿著公路繼續前行,剛剛艷陽的天忽的就下起冰雹。

電動車迎著冰雹逆風而行,在公路上顯得尤為孤單,它像個倔強的老人,緩慢執著的駛向前方。

團子指著遠處:“媽媽看,雙彩虹!”

冰雹還在下,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這些細碎的冰雹就像給彩虹裝飾的細碎閃粉,整個畫面陰沈又唯美。

團子舉起脖子上掛的手機,拍下他最得意的作品。

王鑫瞥了一眼熟練拍照的團子,大聲道:“團子,以後你就是攝長——攝影隊長。”

雖然不知道這個官是個什麽級別,團子還是興奮的應下:“社長收到!”

冰雹劈裏啪啦的打在車頂上,裏面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冰雹夾雜的雨像生氣的孩子任性潑灑,毫無停歇。

王鑫的雙眼被雨水打的睜不開眼,看到前面一家旅舍的牌子索性停下。

所波大叔青年旅舍。

一個約莫六十多歲的老人帶著一個年輕人拿著三把傘從屋子裏走出來。

“你先把孩子包進去,別讓孩子淋著......”

“車子就停這裏,快進去吧。”

年輕人抱著團子,王鑫舉著雨傘和父親快速步入房內。

一進屋子,裏面熱氣撲面而來。

墻上寫著各式各樣的字跡留言,這種特殊的風景已然成了青年旅舍的標配。

另一面墻上貼著報紙,講的是這家旅舍的店主——所波大叔。

所波大叔是一名退休教師,因為對待客人真誠友善,尤其是實惠的土豆燉牛肉,更讓他的客棧的名聲遠近聞名。

他招呼著讓人打來熱水,給團子擦去身上的雨滴。

不一會熱氣騰騰的飯菜就來了。

不銹鋼的餐盤,裏面滿滿的堆放著兩個菜——土豆燉牛肉、素炒西葫蘆,旁邊是香噴噴的白米飯。

出門在外,上一頓吃這麽像樣的飯菜都是一個星期前了。

昨天肖大哥他們做的面條就已經把王鑫香迷糊,只是人多飯少,她確實沒吃飽。

團子口水已經掛在嘴角,從前挑食的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幹飯小能手。

“快吃吧。”

得了王鑫這句話,團子立即拿起勺子往嘴裏送,好像很久不吃飯似的。

外面的雨還在下,但是太陽卻越來越大。

吃完飯,外面的雨也終於停了。

艷陽高照,晴空萬裏,人們在外面忙忙碌碌的,就好像那場雨不曾來過。

離別時,大叔正在給外面的草施肥,精心養護草原的樣子讓人恍然大悟,原來草原也需像養花似的那樣愛護。

所波大叔微微佝僂的背影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王鑫離關切道:“您年紀這麽大,為什麽不去縣城裏住著,這裏有年輕人看著就好。”

所波大叔擡頭看了看眼前廣闊的天地,閃著眸子脫口而出:“我離不開它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啊。”

王鑫感慨的點點頭,團子和王建軍也坐在車上:“大叔,我們走了,您保重身體。”

所波大叔微笑著目送她們:“紮西德勒,祝你們平安。”

路上,他們遇到了像狗一樣活潑的牦牛犢子、遇到了成片的薰衣草在天地間自在生長。

他們還遇到了拉著物資去西藏朝拜的大哥,聽說他需要累計磕一百萬個頭才能達到拉薩。

許是好事多磨,自從離開毛埡大草原,總是冰雹加狂風暴雨。

每每絕望之際,總有老鄉天而降伸出援助之手。

這感覺,就好像是上天知道他們有困難,特意派人來似的。

而後,他們住過老鄉家的小賣鋪、吃過老鄉從一千公裏拿回來舍不得吃的西瓜、在巴塘姊妹湖停下腳步看壯闊的風景。

終於,他們抵達芒康縣,進入西藏。

“爸,團子,咱們進西藏地界了!”王鑫停下車,激動的回頭看來時路。

對於巴塘的遺憾,是最終沒能去成的措普溝。

團子開心的舉起小拳頭:“那到了西藏,是不是就到了拉薩?”

王鑫無奈的指了指他手中的地圖:“還有這麽遠就到了。”

團子連連點頭,興奮的大喊:“媽媽!加速前進!”

王鑫喝了口水,舉著手指向前方:“加速前進!”

王建軍掛著微笑看著他們搞怪的樣子。

在他眼裏,團子是個小孩,王鑫也永遠是個孩子。

他們穿越了曲折的盤山路,翻過拉烏山後,看到如血流似的瀾滄江。

瀾滄江經流六國,出中國國境後被稱為湄公河。

“媽媽,這裏面真的有血嗎?”團子看著血似的江水,頭一次感到害怕。

王鑫搖搖頭,指了指旁邊的山:“你看江水旁邊的山,是不是都有點發紅?”

團子抓著王鑫的衣角,怯怯的點點頭。

王鑫握住團子的手把他拉到懷裏:“所以啊,也許就是這裏的山有什麽礦物質,才讓這段江水變成紅色。”

聽到這裏,團子皺著的眉頭稍稍舒緩:“不是血就行。”

王鑫點了點團子腦袋:“嘿,要真是血,得是個多少人的血才能染成這樣啊。虧你敢想。”

王建軍聽聞哈哈一笑:“你還說他,你小時候還不如他呢。”

王鑫不服氣道:“嗯?爸,我怎麽不如他啦?”

王建軍笑道對團子道:“你媽媽七八歲那會,電視上演古裝劇,裏面的人打仗死了一片。你媽媽當時就哭著問我,那些演死人的是不是不想活了才去演死人的。”

“姥爺當時還沒聽明白呢,就跟你媽媽說演死人可不就是不想活了,活了還叫演死人。”

“結果你媽媽就以為那些演死人的演員,真的就跟電視上演的一樣真死了。”

“事後她到處跟人說,長大了不能去演電視,只有不想活又舍不得自殺的時候再去當演員。”

說著,王建軍又忍不住的笑出聲。

這事王鑫同樣印象深刻,當時她在學校裏到處宣傳這事,結果這個笑話讓同學笑了到了小學畢業。

“哈哈,媽媽,你真的以為電視上的人真死了?我都知道是假的。”團子咧著嘴大笑,一副找回場子的感覺。

王鑫笑著嘆了口氣:“我當時也是上了我媽媽的當,她也以為那些人是真的死了呢。”

說起媽媽,王鑫看了看父親的神色。

王建軍眼眸突然就更亮了,嘴角的笑意更濃:“她啊,她年輕的時候確實單純的可愛。”

“浪滄原漢渡,環繞向三崇。黝黑三為漬,幽沈海若通。峽高江面縮,石疊瀨聲雄。安濟雲山下,常懷疏黹功。”

隨著團子郎朗的聲音,電動車漸漸遠行。

他們在老鄉家落腳充電的時候,品嘗當地制作的手工鹽井和葡萄酒。

團子不能品嘗葡萄酒,藏族大叔拿出一些自家曬的鹽巴給他嘗。

“媽媽,是鹽巴。”團子小聲的向王鑫求救。

他雖然禮貌微笑,可是為什麽要吃鹽巴?

團子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奇特的待客之道。

藏族大叔笑著解釋道:“我們這裏是紅鹽產地,全世界只有這一塊。”

“上千年嘍。”

王鑫想到江水的紅色,好像有些明白藏族大叔的意思:“您是說,這個鹽巴都是江裏提煉出來的?”

藏族大叔搖搖頭:“不是江水裏,是旁邊的井水裏。”

“應該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吧,我們當地祖先餵養的牛羊愛去瀾滄江邊去喝水,而常去瀾滄江邊喝水的牛羊,都長得比其他牛羊膘肥體壯,大家就都好奇這是為什麽。祖先們就跟著牛羊去到了瀾滄江邊,發現了十幾口水井。”

“並且水井裏流淌出來的水都帶著鹹味,後來就有人用來它們制造鹽巴。開始在瀾滄江邊層層疊疊的搭建鹽田,鹽田像吊腳樓一樣,每塊有六七平方米大小,三四天可以結晶出二十多斤鹽。”

“這個鹽就是這麽曬出來的,很健康。”

“古代因為這塊鹽,還打過仗呢。”

團子用手沾了一點含在嘴裏,瞬間鹹的瞇了眼睛,團子誇張的擠眉弄眼,眾人都被他逗笑。

“這孩子性格真好哇,哈哈。”藏民大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又去那些小零食給他吃。

藏族大叔帶著他們在村子外面轉了轉,帶他們去了更好的地方俯瞰瀾滄江。

一路上,王鑫其實已經見到了不少類似彩旗的經幡。

它們要麽被桿子支撐掛著,要麽就是圍繞在土堆上。

王鑫實在不解,她指了指經幡:“大叔,這個經幡到底是做什麽用的?為什麽好多地方都有?”

王鑫能聯想到的就是墳地裏掛著各種幡的意思,這裏的經幡有的也是在土堆上。

藏族大叔走向離他們最近的經幡回答道:“經幡啊,風吹動一次,就相當於誦經一遍。最上面的是藍色幡條,它代表藍天;藍色幡條下面是白色幡條,代表白雲;白色幡條下面是紅色幡條,代表火焰;紅色幡條下面是綠色幡條在征綠水;最下面的幡條是黃色,象征大地。”

“它們的顏色位置可不能錯。”

“經幡還有寫了佛經的,那種在寺廟裏。”

王鑫看到眼前有的經幡已經被風吹日曬的破舊了,她又問道:“壞了怎麽辦?換新的?”

藏族大叔笑道:“經幡每年都要換新。但是換新的日子不能隨意選擇,它是根據我們藏歷算的,一般是選在藏歷新年初一過後某一個良辰吉日。這一天早上,全家的人都穿上節日盛裝,聚集在這裏,舉行一次隆重的插經幡儀式,藏語裏這個儀式叫為“托隨”,漢語的意思是祭神祈福。”

王鑫回想這些天看到大大小小的經幡,多的是在無人居住的高山曠野,藏族人是怎麽把他們放上去的呢?

內心深處,她很是敬畏,雖然他們生活在不同的地方,說著不同的民族語言,但他們對生活都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

王建軍此時雙手合十,非常虔誠的閉著眼祈禱著什麽。

王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爸!你在祈福?”

王建軍滿懷希望的看著王鑫:“是啊,爸爸期望你能一生無病無災、快樂平安。”

父親是個多麽固執且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在居然為她祈求上蒼......

看著父親認真、虔誠的模樣,王鑫眼眶紅了。

“爸,我會愛惜自己,盡量按你說的,無病無災、快樂平安的過完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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